晏文高│雨中的小木屋

2021-08-07   健康文摘編輯部 97

佇立在綿綿冬雨裡好一會兒了，我要乘坐的那輛大巴還遲遲未到。

一早匆匆出門時，忘了帶雨傘。

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和嗖嗖刮著的寒風，我不禁想找個地方避上一避。

路兩邊飯館林立，大門洞開，裡面熱火朝天。

有吃飯的、有打牌的，也有閒坐聊天的，倒是一個個不錯的好去處。

但因離公路有一段距離，我擔心錯過大巴車，只好作罷。

大巴來的方向，傍公路離我站立的地方十來米有間小木屋，矮矮的，屋頂上蓋著灰色的水泥瓦。

此時，順著屋頂的瓦溝，雨水如銀線般在風中飄著。

同遠處熱鬧喧囂的飯館相比，小木屋顯得有點不尋常的安靜與冷清。

我眼睛一亮，心中竊喜，快步奔了過去。

小木屋不大，分隔成裡外兩間，裡間的門關著。

木屋外間，有一對中年夫妻，一個小女孩趴在一張簡易的小方桌上寫畫著什麼。

兩隻貨櫃擺在右側，貨櫃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物品，如香煙、檳榔、方便麵、副食品和礦泉水之類的。

在靠門的左內側，擺著燃氣爐具和一些餐具。

看來和許多路邊的小木屋一樣，這簡陋的木屋是他們日常起居和營生之所。

因為下雨，少路人經過，無生意可做。

屋子裡的女主人百無聊賴地東一把、西一把地打掃著衛生，男人則坐在一台老式的電腦前忙活著。

我偷偷瞥了一眼，顯示幕上爬著兩行蝌蚪似的黑黑文字。

生怕打擾到木屋的主人，也怕落個窺視之嫌，我連忙收回目光，悄悄地挪到離門遠的外牆角。

雨越下越大了，風也愈來愈猛了。

飄過來的雨水打濕了我的褲腿，風也無孔不入，見縫插針似的，直往身體內鑽。

我被凍得不由往小木屋的門口處又挪了過去。

「喂，您進屋來躲一躲雨吧！」一道女人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我轉過頭，看見女主人正站在門口向我喊道。

「哦，那打擾了，謝謝您，萬分感謝！」

正處在狼狽中的我好像聽到了仙音，連聲道謝，隨即跟著女主人鑽進了小木屋。

木屋內的一角架著一個烤火的煤爐，是所有平常人家冬天用來烤火的那種，屋內挺暖和的。

男人依舊專注在電腦前，不停地敲打著鍵盤。

小女孩抬起頭，眨著清澈的黑眼睛，看了看我這個突然進來的陌生人。

進門後，我便選擇屋內近門口處靜靜站著。

行旅中遇雨是很常見的事。

為了家人和生計，許多人大多時間都匆匆徒步行走在路上，遭遇風雨那更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對於像我這樣身無遮物的路人，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很滿足了。

這樣的地方，無需很大，也不需要多麼舒適，能上有遮蓋，下有立足之地，就行了。

旅途中遇上風雨，能尋上類似這樣一個容身之所，免去風吹雨淋之苦，那是一種緣分，更是一種福氣了！

至於有車一族，或者，那些有車迎進迎出的人，他們絕不會遇上這種糗事，也不會有櫛風沐雨之虞。

當然，更不會有那種在風雨中，有幸覓得避「難」之所而產生的欣喜和快慰了。

「叔叔，您坐會兒吧！」

正當我望著屋外的風雨和灰濛濛的天空胡思亂想的時，一聲脆脆的孩子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去，只見那個剛才還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的小女孩，手裡拿著一把木凳子，站在我身後，稚嫩的小臉像一朵花兒般笑著。

「叔叔，給您。您坐吧！」

「謝謝你，小朋友，叔叔不累。」我連忙擺著手，微笑著說。

「您就坐嘛，別客氣了，雨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停呢。」女主人朝我喊道。

「謝謝！」

望著母女倆坦誠暖暖的的目光，我輕聲說了聲謝謝，接過凳子，緩緩蹲下，然後慢慢地坐了上去。

凳子十分簡陋，一塊粗糙的硬木板下，釘上兩塊小木板作為凳腳，便構成了一把可以坐著、休息、解乏的凳子了。

這樣簡陋的木凳子，攜帶方便，擺放又不佔地方，很受平常人家喜歡。

但這種凳子矮小，重心又低，成人坐著一般有點受累。

二十多年前，這樣的凳子，在許多家庭很常見，現在卻不多見了。

不過，當我在風雨中的小木屋裡坐上這樣的凳子時，倒也沒有感到絲毫的不舒服。

我安坐凳上，伸直雙腿，把身子向後仰靠在木牆上，閉上眼，享受著暖融融的鬆弛和愜意。

風雨不知什麼時候變弱了。

小女孩早已停下了寫寫畫畫，正在一邊與女主人嘰嘰喳喳小聲地說著什麼，不時有嬉戲的笑聲傳來。

偶爾，女孩摟著女人的脖子，倚在其懷裡撒著嬌。

女人摸著小女孩的頭髮，時不時親著孩子紅紅的小臉和黑亮亮的眼睛，男人依然坐在電腦前，一直沒有吱聲，全神貫注地忙著。

一種詳和、怡然、幸福的氤氲之氣，像冬日彤雲裡透射出的縷縷陽光，瀰漫在簡陋的小木屋裡。

離開小木屋前，我向女主人要了一瓶礦泉水、一包康師傅方便麵、一包金白沙香煙，另外，還要了五包檳榔，總共花了不到叁拾元錢。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買那些東西，因為患支氣管炎和慢性咽炎的緣故，平時我不習慣喝涼水，也很少吸煙。

至於像嚼檳榔這樣的時髦，我有點近似偏執般的抵制，更不用說在大冷的冬天裡享用那樣的『美食』了。

當我付完錢，從女主人手中接過那些食物的時候，我內心湧上一陣滿滿的竊喜和開心，好像自己一下子擁有了什麼特別的禮物似的。

小女孩一直圍著我和女主人轉，眨著黑黑的小眼睛瞅個不停。

「叔叔，檳榔不能一下吃那麼多的。」當看到我一下子要拿五包檳榔時，小女孩嚷道。

「噢，是嗎？謝謝你的提醒，叔叔記住了。」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和地笑著說。

我終於在風雨中等來了我要乘坐的大巴車，當大巴向我居住的小城疾馳而去時，我回過頭看了看在冬日灰濛濛的天幕下漸漸消逝的小木屋，腦海裡不斷閃現女主人和藹的笑臉，與小女孩純凈善良的小眼睛、溫暖的小煤爐，還有那位始終在電腦前默默忙活著的男人山一樣的背影。

一種異樣的情愫暖暖地湧上心頭。

谷蘭微刊　文 | 晏文高　編輯 | 李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