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墟 | 輪迴躺在鐘聲里

2022-02-21   健康文摘編輯部 166

互為帖

我給蘭花、指香和笑聲澆水

雨水不緊不慢，給不眠輸液

領著一滴雨水走進我的身體——

走進漫長而幽暗的甬道

途中我談及三年寒窗、註腳、來世......

而此刻，我聽見雨水輕輕叫我一聲種子

我正把她的虔誠與尚未褪盡的寒氣擁在懷裡

當作愛，用十八里短亭和長別

一枚釘子

這枚釘子一次次從我手裡掙脫
落在地上的抗議
越來越簡單。 但我知道它從未屈服過
零星的火花表達憤怒
也曾嘗試用不同的彎曲向我示弱
而我一次次地去修正它
一毫米一毫米
把它釘進牆壁裡
一直到
如今，它也忘記了我
在生活里斑駁了多少年

單行線

我把河流卷起來

捲成故鄉的樣子

河裡的冰還沒有融化

冰面上，你儼然雨後的筍

我只要拉著你的笑

南風就吹過來

那時候，你的理想多像碧綠的葉子

捲起來就是悠揚的曲子

曲子是大把大把舊時光

你已經原諒了

那一年，我把鐵軌的一邊卷起來

讓你有了彎曲的疼

格桑花 

近一處溪水的蜿蜒和虔誠地立於廟宇裡

活著，是不是就會有兩種結局？

一株拒絕把信仰依附山坡某個高度的

格桑花，是無罪的。 也都明白

無論怎樣的努力，也不能與五月的杜鵑

一起，將這起伏不平的人間染紅一遍

蜕一冬的枯萎又蔥鬱了一回，算不算奢侈

倘若有一天借一把火，給自己

除了厭倦、你、這溪水。 無關抱負或偉大

水滴石穿 

我不是頑石
你用一點一點的
柔軟，考驗我的毅力和堅硬
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我把你最想聽的話
一字一字
咽下去，我要讓它在我內心
發芽，紮根，開花

我要用餘生激發你
愛的鬥志，你也用時間
消磨我
遠走高飛的想法

傾斜

劍佩在腰間

綢帶是柳葉一樣的嫩綠

掩飾一些殺氣

竹馬拴在梅下

曲子是簫演奏的

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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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風

雨水一直興奮著

你看不到我的兵器

就像現在，你看不到

臉頰上，雨水和淚

因為傾斜而置換

十二月十六，小雪 

終究也不能落到紙上，一旦想起

卻綿綿不絕。 十二月

唯有你還如此帶有花兒的姿勢

開放在我身體里的北方

一年一年，無約也而至

一天一天，無夢也期許

你樸素得纅了花香只剩下開放的姿勢

是漂泊抑或你曾經的應允

你結婚的那一天特別冷

從早晨起，滿天的蝴蝶在飛

這是留給下惟一資訊

卻夠我虛構長長的一冬與越冬的麥田

十二月十六日的這場小雪

一飄就是二十年

把你叫作十二月十六日或小雪

不是我也不會是你的表白

答案 

我們四處尋找。

有人去了王廟

有人用一枚圓月打著水漂

有人提刀走在途中

有人茫然、有人失落、有人喜過而泣......

我與他們不同

枕邊放著一本小說

我要把一些弄髒了的詞語洗凈

現在，我就在做這樣的事情

吹著每一粒灰塵

 台階

掃去時間上的塵土

晚霞漸漸艷了起來

流水、枯葉如劍里碎衫

馬蹄聲遠去

穗草扶起藤蔓

我擦去的你臉上的恩仇

抱起你，一步一級

向上。 昨日笑語不過是晚鐘

濺起的漣漪

我丟棄所有身外之物

腳下的24級台階

走著我們整整的一生

瓦罐 

你繼續碎：把鋒芒碎成平仄

碎出了五行中的水與火

從腹部一個時代的隆起與困頓

從子宮上標準的方言開始

一點一點地碎，你要碎到一把細土

碎到泥菩薩原諒了河流

月色濃如粘液。 祖先們一一坐回村東頭的半坡

儼然一隻瓦罐，各自都懷揣一柱香

繽紛

引線打了個寒戰，蛇信子被點亮。

我的內心裝有足量的

火藥。 還住著一隻千年白狐

儀式，還差一場三夜的雪

作背景。 城已攻下，等你更換年號

為你準備的高度

也叫暴力美學

月光下，雪地上

一行腳印，兩行印章

活著的事

一地的碎片，嘴角上翹

時間里，它的沉默透出鋒利

拼補，成了接下來的要事

春天用葉子拼，肉體用舞臺補

夕陽用炊煙拼，那些無法撿起來的

細碎，用遺憾補

作為活著的方式之一，補具有另一種特質

重演和各種節外生枝

一個被悖論誤導了的錯位和謊言

輪迴躺在鐘聲里，像下午的鴿子

夕陽下，水面上

載著一截桅杆的夢境

水 

要麼就將自己打開，從疼痛處

讓岸成為一次解釋學

流水並非總向低處

心有嚮往，去打聽懸崖、獨木橋，甚至單程道

水至峭壁方知情到深處

還有什麼比飛翔更好的比喻

前半生飛流千尺

後半輩風平浪靜

如今，他們盤腿而坐

不必趕在上岸之前

把懷裡的沙礫，一粒粒

洗凈

竟夕

我要的這一截

插進月色，就能生長

星辰半空時

它會枝繁葉茂，鳥鳴滿懷

節外生出一枝

拴著我的馬

月色在我手裡提著，鬆軟的小路

仿佛一張信笺，風浪不大

如果漿聲的迤逦不夠

用你咳嗽補上

月色可以編織，也可以落在樹梢上

輕紗絮語

我可以用它擦拭一滴露珠的傷悲

也可以，擦拭框上的時間

只是可惜了你的長髮

讓我擦拭得越漸淩亂、花白和稀少

我擁有的這一截，可以再長上三百里

也可以再長上三十年

但它必須是彎曲的

藤蔓一樣柔軟和纏繞

桃花源間文學社 文/楊墟 編輯/霞滿天